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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朗读者》看德国反思

2018-01-31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徐秉君】

《朗读者》是德国现代文学中一部重要的反思作品，自1995年出版包揽众多文学奖项，受瞩目程度实属罕见。小说的情节并不复杂，第一人称的叙述使人有一种特别真实的感觉：

1995年的德国柏林，功成名就的麦克，回忆起1958年自己年少时的一段感情。一天，上中学的他因病倒在街边，比他大20岁的汉娜，把他送到了家门口。卧床3个月之后，麦克带着鲜花去感谢汉娜，从此开始一段近乎于母子的“姐弟恋”。每次约会的时候，汉娜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麦克读书。他朗读的力量，也使得他们的关系更为亲密。

《朗读者》中文版

8年后的1966年，麦克几乎淡忘了汉娜。在海德堡法学院求学的他，一次旁听纳粹战犯的审判，却无意间再次遇到了汉娜。她憔悴地坐在被告席上，作为一名纳粹战犯，和另外5名“看守”一起面临起诉。

在奥斯维辛集中营，汉娜执拗地遵循看守的规范。为了不出乱子，在一次押送途中，她眼睁睁看着300多犹太人人被大火烧死，而没有打开房门。“换了你，你会怎么做？”甚至在20多年后，汉娜依旧执拗，甚至反问法官。最终，面对共犯的集体栽赃，不会写字的汉娜，却不愿戳穿所谓签署文件的假证据，宁愿选择被判处终身监禁。

之后，麦克含一直给她邮寄录音带。录音带里是他朗读的各种文学作品。而在狱中的汉娜，开始学习写字。时间回到1995年，在牢狱中服刑20多年的汉娜，唯一的联系人就是麦克。70多岁的她看见第一次来探监的麦克。两人的双手短暂触及。麦克却问：“你想回到从前么？不是说我们，是说战争的时候。”汉娜忽然明白了麦克。学会了阅读的她，回到房间，把读过的书一本本地叠起来，选择了自己的忏悔之路。

                                    《朗读者》海报

德国作家本哈德·施林克以一种非常严肃的态度来审视二战纳粹给德国带来后续影响。作品的深刻之处还在于揭示纳粹的阴影不仅给同代人带来深痛的伤害，而且通过汉娜和麦克的这种非正常的恋情，又波及到下一代。换个角度说，还要下一代来承担他们的父辈所造成的罪责。看到最后才理解作者以独特视角反映的这一深刻主题。难怪该书当年被列为《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由此可以看到德国文化的率真和作者严肃的创作态度。

二战结束之初，德国对战争反省与日本差不多。但真正意义上的反省则在上世纪60年代。尤其是“勃兰特之跪”，成了一个分界线。尽管当时只有一半的联邦德国公民赞同勃兰特的做法，但对以后的发展和影响无疑是良性的。此后响应勃兰特的反思举动的德国人越来越多，并逐渐形成一股持久的主流。但德国对二战的反思并没有仅仅停留在认罪、忏悔和道歉上，它在战争赔偿问题上态度也很明确，先后向波兰、俄罗斯、原捷克斯洛伐克等受害国家和受害的犹太民族进行了巨额赔偿。

然而，德国的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副校长、汉学系教授魏格林在在吉林省档案馆馆藏日本侵华档案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指出：“德国人能够反省历史，不是因为德国人更好，而是如果不反省，没有办法和邻国和平相处，欧洲的和平也维持不了。德国反省的过程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每一代都在思考怎么对待历史，这个反省将是一个永远进行的过程。”

德国人的反思真正触及到了民族的灵魂。德国前总理施罗德在他的回忆录里对二战做了深刻反思。他说：“对纳粹主义及其发动的战争、种族屠杀和其他暴行的记忆，已经成为我们民族自身认同的一个组成部分。”德国现任总理默克尔在清华大学演讲时说，德国在二战之后的反思，也经历了痛苦的过程。历史历历在目，没有人能够撇清关系，每个德国人都必须反思自己，反思自己在过去的作为和不作为有何不对，“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她强调：德国正视历史的做法是对的，可以让后代不要重蹈覆辙。不仅如此，2015年5月默克尔访问俄罗斯，在与普京共见记者时再次对二战反思，她说：“我向无名烈士墓敬献了花圈，我最想对俄罗斯人民说的是：德国发动了纳粹战争，作为德国总理，我要向千百万的死难者鞠躬致歉，”她还说：“我们肩负的历史责任就是铭记这段历史，并从中吸取教训。”

德国总理默克尔向二战无名烈士墓献花圈

德国的反思不但没有丢面子，反而赢得了世界各国的谅解。

许多人质疑，日本为何不能像德国一样认真反省？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在于内部因素，实则不然，这主要在于美国在对待日本和德国的战后政策存在明显区别。正是这一外部因素对德国和日本的战后历史认识起到了重要作用。二战之后，德日两国面临的最主要的国际因素就是美国。当时，美国在分析德国和日本的国内情况时做出了不同的结论：美国认为，德国百姓是二战的集体犯罪者，而日本百姓则是日本精英的受害者，因此，没有必要逼日本百姓进行集体反省。这也是导致德日两国截然不同的境遇。德国通过认真反省历史，并通过实际行动化解与受害国的历史积怨，从而使德国赢得了欧洲乃至世界人民的信任，并重新走上世界舞台。

相比之下，日本却至今对其发动的战争不肯反省，反而掩盖、篡改历史，并在极右势力的主导下，采取修改宪法、加速军备、四处游说等反常举措，试图谋求亚太地区的领导地位，可是日本不对给亚太地区国家带来严重灾难深痛的战争作出反省，怎么能赢得这些国家的信任？对此，施罗德早就指出，日本试图把自己发动战争的责任与广岛和长崎所遭受的损失相抵，这种做法是错误的。这也是德国和日本的区别。